●劉群 “不是我要來這里,是走慣了這條路的鞋子帶我到來”——這樣的藏族民歌是王曉松先生最為喜愛的,其中的戲謔和幽默也只有他眨著眼,笑瞇瞇地唱著、說著,才韻味十足。 王曉松先生的身上有著許多天賦,有時候看他舉重若輕地完成一項科研成果的時候,不由我不驚嘆。為什么他會有這么多的驚喜讓我們欣賞,要做好一項文化工作,我要累彎了腰,看花了眼,要費去多少電,比如編寫州志,但他卻信手拈來般地交出優(yōu)秀成績單。先講他的專業(yè)——藏語言文學成績單。他是一個地道的漢族孩子,只因為遇上了當知青要上山下鄉(xiāng),插隊在一個多數(shù)人講藏語方言的生產(chǎn)隊,才脫去了藏語盲。就這點基礎到中央民族學院當藏語言文學專業(yè)的學生,兩年之后,他們搞的漢藏民歌語集,至今還是許多藏文專業(yè)學生的學習范本,因學藏語文,免不了要涉獵佛教經(jīng)典,他數(shù)次指出許多書畫刊物中將佛及菩薩名字弄錯?!拔椰F(xiàn)在有一個新職務,幫助編書的人弄準確佛及菩薩在唐卡畫中的順序和位置,有點像有這方面知識的‘人事局長’”。他還是瞇著眼,微笑著說,但在我看來,他是以精深的佛學知識作為本錢的,是有著深厚的藏語文功力顯示出來的自信。 大約在2002年左右,王曉松作為藏語文專家被邀請參與微軟公司藏語文詞庫項目。那是一個初春的晴天,他邀我陪他到昆明安寧的一個溫泉度假酒店,他去參加全國藏語文專家的一個討論會。 各路神仙都對已經(jīng)有的藍本提出了自己的意見,輪到王曉松發(fā)言,他仍是一貫的微笑表情:“原稿中有一個較大的漏洞和錯誤,先說錯誤,把冷杉、香柏樹及松樹類的樹種全都歸在一個‘松樹’詞條下表達,這是不對的。在迪慶,僅冷杉就有一系列名稱來準確表達樹木及森林的不同類別,僅一個‘松樹’詞條萬萬代表不了藏語中對各種樹木的準確區(qū)別。再說漏洞,原稿中缺失森林中的喬木的大量詞匯,由于許多專家來自西北地區(qū),橫斷山脈中大量生物方面的詞匯未能收進,橫斷山脈作為青藏高原南延部分,這里的藏族人民對生物的認識是精深的,因而他們對生物的表述是科學的,名詞是豐富的,進而說明一點,我用了生物一詞,包含植物以及動物和豐富的菌類?!?/p> 說完,他還未就座,有幾個編程專家立即擁上前,紛紛表示希望得到王老師的通力合作。我用敬佩的眼光看向他,他讓互聯(lián)網(wǎng)名詞有了許多家鄉(xiāng)詞匯,這個成就難以讓人望其項背。 王曉松的身上還有他不經(jīng)意流露出來的許多才藝,比如他用并不修長的手指,讓小提琴流淌出優(yōu)美的旋律。吹奏起直簫橫笛可以讓杜鵑泣血,二胡中的萬馬奔騰,板胡上的如泣如訴。這些美麗、動人心弦的樂曲,其實他幾乎就是無師自通,所以我羨慕地稱他有天賦。 許多同事知道他好動,喜養(yǎng)狗,打獵時攆得野雞吐血,其實許多時候他靜如處子,心氣平和。小時候,他父親在30公里外當裁縫師傅,他經(jīng)常需要在星期六走著去父親那兒,而星期天又走回來,從父親處帶回全家人的生活費和日常開銷。沒有車可坐,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想象有一匹駿馬供自己驅馳,走乏了坐在路邊有沙土的地方,揀一節(jié)樹枝,他開始畫駿馬,一來二去,沙地上駿馬幾欲騰空,讓我們這些畫盲看得氣血賁張,他的毛筆字也有血有肉,表達著他豐富的內(nèi)心世界。生命如歌,仙有文野之分,一個靜不下來的孩子,他永遠無法優(yōu)雅地表達自己的感受,除了哭泣或者是粗暴地破壞;一個人的文野之分,是從他主動開發(fā)自己身上的潛能開始的,把我們與王曉松一比,雅俗立現(xiàn),因為才藝是支撐高雅的平臺,或者是成因。 如果天假數(shù)壽,他還會為迪慶做旁人無法代替的好事、善事,然而天妒英才,讓他離我們而去,實在是不勝唏噓,唯有以拙文代祭。嗚呼,尚饗! |